草莓粒粒冰

汪汪汪汪汪

食不裹赋 2

大人能对孩子的生活有多少影响呢?从黄礼志6岁时得到第一只人生伴侣嘟丽时就了解,不要小瞧了一个孩子,哪怕只是一只毫无血脉关系的毛绒小熊,噢,不好意思,哪怕是这样一只小家熊,也可以建立起一座熊熊王国,这是哥哥嘟民,这是妹妹嘟丽,打开门板,这是申有娜。




高马尾在一瞬间收紧,警觉地观察四周,safe,除了资金核查出错时,店长不会轻易踏入店内,不自觉地拨弄盒内的硬币,10₩,50₩,小家伙们都好好地待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小家伙当然也包含了申有娜这个16岁少女概念,尽管她现在奋力蜷进收银台下方的样子像极了大猫咪钻入小纸箱,好在女孩子和猫在某些方向上高度同源,很狭窄——还是装下了。




不能放着不管啊,自己可是大人,不能置着不理啊,她还是小孩,被指尖搓紧揉皱的裤管可以第一时间出庭作证,黄礼志低头,申有娜的脚尖暴露在外,只能用自己的脚尖顶顶,示意她将身体折叠得更用力,尽管不是6岁而是16岁,依然是需要大人照顾的年纪。




“已经快下午2点了噢,要到我的午休时间了。”




委婉地提醒,资本家脚底的奴隶们没有温情的休息时间,虽然店长不是资本家,她应该也不是奴隶,但没有休息时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学校的上课时间也将近,这孩子仍然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她们当然不是很熟识,五个薯片桶正是两人的距离,黄礼志埋头理货,原味、青瓜,申有娜伸手挑捡,青柠、番茄,动作过大,薯片桶进度条则一个叠着一个,骨牌式莎啦啦倒下,20%、40%、60%、80%、100%——黄礼志回头,货架空落落,申有娜手中满当当,不满,对方立刻站直

“我都会买下的。”




申有娜伸手揽下剩余零食,甚至下巴处也含着一桶,嘟嘟囔囔

“啊,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好想吃薯片呢,干脆把这些都买下和朋友们一起吃吧?”




典型的欲盖弥彰,黄礼志决定不和小孩子一般计较,伸手解放申有娜的下颌关节,好脾气地物归原位,宣告现役高中生往后的命运——至少是今天下午的。

“你该回去上课啦!”




“那我下课还能见到你吗?”申有娜瘪嘴。




“如果我不幸加班的话。”




果然气呼呼地走了。






就像小时养的盆栽一样,总会兴致勃勃地写上,这是xx,今天发芽,明天抽枝,过些天又开花,如果要写一本关于申有娜的观察日记,黄礼志一定会这样开头。





这是申有娜,非常好懂。


自诩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很久,黄礼志对人类观察有自己的一套心得,这种心得当然不是与生俱来,如果你也天天站在小小的四方收音机前面对形形色色的客人,也会不由自主总结,女孩子们总是成群结队,不只是申有娜这种来了便咋咋呼呼的高中生们,隔壁大学也经常有关系好的孩子们,手挽着手来买咖啡,她一打眼就能辨认,什么样的孩子一定会拿上新品饭团,什么样的孩子一定会走向饮料柜,像申有娜这样的孩子,在她说完“不幸”

二字之后,是一定会大张旗鼓地生气的,哪怕表现形式是在店外大喊“yuna is angry!”





这是申有娜,有很多朋友。


申有娜这样耀眼的女孩子,通俗的比喻就是花,周围也自然会有绿叶,放学后常常被一堆人簇拥着进来,打打闹闹,在一两句不怀好意或带着嘲弄的“有娜我们是朋友吧?有娜这么好的人一定会给我们买这些啦?”掏出钱包对奉承照单全收,再被过度推搡着出去。对年轻女孩子们的友谊,黄礼志不太了解,也不好评判,但如果申有娜是花,一定是蔷薇科,有没有那股子馥郁还两说,周围倒遍处是刺。思索再三,记录员nim决定把这条删去,继续写。





这是申有娜,有些叛逆。


叛逆当然不是写在脸上,也不会显而易见地挂在发梢——如果是金色的,则是明目张胆地宣布,我申有娜不是个好孩子啦!不不不,金色可以出现在很多地方,天上光,地下尘,只是千百颜色中的一种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如同所有的毛线团都有起始的那一根,顺线抽团能逐渐打开神秘的线团内部,申有娜叛逆的露馅也于挂破的运动服裤脚和不切时宜出现在便利店门口开始。





申有娜看上去不像缺爱的孩子,黄礼志敢拿她那双眼睛打赌,如果这家店是她自己的,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在申有娜购物袋里多塞上几颗糖,这样的申有娜,不吃自家做的手作便当,跻拉着破碎的裤管,形单影只地在甜点架前抿着嘴挑选,怎么没有人和她一起出来呢?下午三点的逃课行为固然可以解释这一切,窗外的蝉吵闹,店里的人沉静,黄礼志低下头,红色裤管随着主人的脚步翻抖开,内里的白色布料摇晃,在对谁举白旗呢?直到申有娜拿着五彩斑斓的面包走到收银台,她才惊醒,在二人不相识之前,所有的交流都是摩斯电码,扫码枪滴,硬币叮,还有黄礼志埋在唇齿之下的那句不要认输啊,当然,灵活的舌头总会软化成

“안녕히 가세요.”(请慢走)






到底为什么会想说那句不要认输啊...




仰头,这奇怪的想法当然不会久久留存在脑袋里,取而代之的是工作,表上可明明白白地写着,货物整理、地板清洁,而后下班。






生活在认识申有娜之后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自己还是朝九晚五地工作,申有娜仍然隔三差五地逃课,依旧热心挑选着货架上五颜六色的面包,只不过不再忙着去街角的音像店买最新一期的漫画,而是翘着脚慢条斯理地享用色素面包,偶尔从忙碌中抬头,对上视线,一团黄乎乎的舌头就吐出,黄礼志明白,小孩今天心情不错。




黄色是开心,橙色是雀跃,绿色是清爽,蓝色是忧郁,简直就像信号灯一样嘛。




倒数五秒,申有娜蒸汽小火车果然从门口驶入,抓起面包,结账、开袋、塞、嚼、咽,哔哔嘟嘟,红灯亮起,禁止通行。




才怪,大人权威大获全胜中。






送走闹脾气的高中生,黄礼志抽出垫板走入仓库,今天负责的货物里有一箱玻璃瓶装咖啡,属于易碎品,需要小心拿放。




讨厌咖啡,是违抗着体内的韩国人DNA强烈地讨厌,苦、涩,喝上一口脸就要皱个半天,喝到咖啡的涩大概就不会觉出生活的苦,黄礼志感叹自己还需要多多修行,早日成为什么苦都能笑着吃下去的大人。




讨厌咖啡,是顶着客人数落的委屈,工作里当然会有疏漏,比如将客人的咖啡加热时玻璃瓶炸碎,除了不停鞠躬将头顶的抱歉两字示人,没有别的办法




“真是无语呢,热个咖啡也做不好,你们这种废物活在世界上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真是抱歉。”低头、闭眼、屏气、读秒。




“笑死人了,除了说抱歉不会别的吗?所以你们才会在这里做着这种工作啊。”




憋得双颊通红,逃避可耻但有用,与顾客争执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事,哪怕玻璃瓶炸裂是在她友善提醒之后的必然结果,最后以自掏腰包的三倍赔偿送走客人,黄礼志叹气,蹲下身来清理狼藉,才得空嗅到一些咖啡的香气,手上的划伤表明她与咖啡八字不合、急需包扎的事实。






“如果是我,一定一拳打飞她啦!”

申有娜活动着肩膀,抡圆了胳膊朝空中虚挥。




黄礼志突然有点羡慕。




能容许申有娜这样趴在柜台前和自己聊着闲天,必然是某个清闲的工作日午后,逃课当然不好,可她也不能因此将申有娜判定为坏孩子,想起自己高中时对着书本抓耳挠腮的样子,黄礼志决定对申有娜的逃课行为闭口不谈。




黄礼志想说但没有说的话很多,偶尔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当她看到一个红色长发女孩子挽着粉色短发女孩走进来的时候,后者开口




“申有娜?你怎么在这里?”




啊,从眼睛里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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